七
“爸。。。”
曲名看着父亲用几乎快要消失的声音说道。
西装革履的男人笔直地站在那里，头发干脆地梳向后面，面颊上并没有多少肉眼睑处也透露出些许辛苦的气息，眼神却是坚定而又果断。
“唉？这就是你爸啊曲名，好像有点帅气的呢～”
少女用胳膊肘戳着曲名小声说着。
“嗯。。。”
曲名见到父亲以后突然反应到自己究竟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抱着头笔直站在那里完全不敢抬头多看一眼，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自己原有的计也划全部忘得一干二净，准备好的台词也完全说不出口。
“嘻嘻！叔叔，曲名看到你完全就像是被捕食的兔子一样呢。”
“嗯？你是？”
男人不理会杵在一边的儿子向搭话的少女问道。
“叔叔你好！我叫做华嬅，是曲名的朋友！”
少女毫不见外大方地对男人微笑着自我介绍。
“哦？是吗？”
男人仔细打量了一遍少女后说道：“那么，能否麻烦你来代替我那个没用的儿子来说明一下情况？”
“嘿嘿。”
少女轻巧地从地上的废墟间一蹦一跳来到曲名父亲面前。
“我们是过来偷账本的！”
理直气壮！！
一发正中的直球。
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几秒的沉默后开始小声议论。
听到少女爆炸性的发言曲名更加不敢抬起头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
“叫财务跟后勤来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男人冲着一旁的秘书吩咐道。
“我知道了。”
秘书没有迟疑开始用电话联系工作。
“至于你们两个小鬼，跟我来我的办公室！”
男人转身就往前走。
“曲名，你父亲都走了啊！”
少女拉住愣在原地的曲名立刻跟了上去来到一间只能说得上简朴的办公室。
“叔叔你不是大老板来着？办公室看起来好凄凉呢！”
“呵！真是个直接的姑娘。说凄凉恐怕有些过了吧，我只是不想把钱花在表面的东西上。”
男人把手托在腮上叹了口气另一只手不断地敲击着桌子接着说道：
“那么，你俩这是在干什么？财务室的门看起来就像是被装甲车撞过一样。”
“喂喂！曲名，你父亲这不是根本就不生气啊？说话很正常嘛。”
少女小声跟身边的曲名说着。
“华嬅。。。我保证这是怒不可遏了！”
“咦？”
看着曲名飘忽不定的眼神和流下的冷汗华嬅重新看向他的父亲。
“这一定就是大人的世界了吧，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觉？”
“我可是从没见过父亲这么生气呢，华嬅。这下怎么办才好？”
曲名依然是一脸惊恐。
少女拉住曲名颤抖的手。
“呐，曲名。这个人是你的父亲吧，你为什么要害怕成这样嘛！本来我们就是想要激怒他然后听听他的真心话的吧。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不过那个骗子大叔说的是对的哦。你和自己的父亲需要认真地交流一下，现在所有的条件都聚齐了，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的话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算什么啊？”
“华嬅。。。”
“我是相信你的哦！因为曲名偶尔也会有一些厉害的表情和情绪或多或少地表现出来。最近这几天不也是为了这一刻一直在努力，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每天都忙到很晚吗？虽然你准备的东西也许根本就没能用得到，不过当时的决心和行动力我可是看在眼里了呢！那么就对着自己的父亲把想法好好的说出来不就好了。我是一点都不懂你怎么到了这会才会害怕嘛。”
“嗯。。谢谢你华嬅。华嬅你果然太厉害了。”
准备好的台词早就忘了个精光，不敢正视父亲的脸，一定是因为好久没有见到父亲的原因自己才会这个样子，曲名心理对自己下着鼓励的暗示。华嬅说的一点没错，明明自己的父亲自己要比谁都了解，为什么会害怕呢。
“爸爸，不，父亲！”
曲名止住颤抖并示意少女可以松手，父亲尖锐的眼神差点就要让曲名避开视线，可是曲名这一次强忍着直视过去。
“首先应该做的事是道歉，曲名！你会害怕不正是因为做了错事吗？那么首先先给我道歉！现在居然敢居然理直气壮地盯着我！我可不记得我和你的母亲有教过你这样！”
“不，父亲！这一次我也知道自己有错，可是我不会道歉的。应该道歉的人是父亲才对！”
“啊？”
男人停下了敲桌子的手瞪大双眼。
“跑到我这里闹这么一通，还对着所有人说是来偷账本，但最后还要我来道歉了？”
音量越来越高的男人站了起来向曲名怒吼着。
“因为父亲你做了更加严重的事情了吧。”
曲名没有直视自己的父亲，就这样低着头继续说着。
“我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帮自己的父亲。”
“哦？就凭你这样胆小怕事的性格？”
男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居高临下看着没能抬起头的儿子。
“没人推着的话就不敢前进的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今天也无非就是听了谁的话才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罢了。我没说错吧，曲名。”
“。。。”
“哼！没有反驳呢。有那么点期待看来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懦弱了。大概是从哪里听来了一些流言没有过多思考就被人教唆跑来胡闹。”
啪！
男人用力拍了下桌子。
“给我回家去反省！”
“哎呀！真是强硬的家长呢曲名。我就说嘛，你就是被那个大叔骗了才对。居然相信那种贴着标签的骗子，哎呀哎呀～”
少女还是一直以来的轻松姿态嘻嘻地笑着。
“不是这样的。”
曲名握紧了拳头。
“真正在说谎的人是父亲才对。”
“唉？”
少女把头歪向一边。
“对于我的事情父亲说的没错，因为知子莫若父。不过同时知父也莫若子，父亲虚张声势的样子我也是最了解了。”
努力平静下自己颤抖的身体，曲名逐渐把目光移到了父亲的脸上。
“父亲为什么要急忙支走我们？有什么着急去做的事情吧。”
“这种别扭的固执性格还是没长进呢，曲名。不要对你的生父拿出这种态度。”
“态度？那么，偷税又是怎么回事呢？”
“嗯？”
男人苦笑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所以才是偷账本啊。平时连多说几句话都显得吃力，一副如果剩下自己一个人早晚都得死掉的表情，现在居然替别人操心。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流言，这种根本就没有根据的诽谤毫无意义。”
曲名紧咬嘴唇，憋了口气涨红了脸颊。然后突然爆发开来怒吼着：
“请你不要再说谎了父亲。”
空气仿佛凝结起来了一般，整个办公室的气氛这一刻降到了冰点，让人无法想象到之前还是你来我往的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
站在办公桌前的男人嘴角上扬。
这是曲名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本来应该是彻底激怒父亲的一句话过后，父亲却笑了出来。
少女也因为早就已经脱离了对话兀自玩起了手机。
“既然如此”男人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全都说出来了。”
对儿子的指责没有否定或肯定，男人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看着一筹莫展的儿子，父亲又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仔细想想我们父子似乎很久没能面对面聊聊。也有很久没能见到你舍得辛苦脸上的肌肉做出表情了。好了，平时就那样放置你自己成长也总会有点怨言，不妨说出来听听吧。这次我就尽一下父亲的职责，好好的关心一下自己孩子的想法。”
男人单手托腮等待着儿子开口。
曲名握紧双拳深吸了几口气。
“父亲真是个厉害的人呢。果断并富有行动力同时又冷静善于控制情绪，在现在这样的条件下也可以迅速调整造就更加有利的局面。”
“哦？是嘛。你是这样看我的啊。。。”
“没错。我认为这样的父亲是我的骄傲，同时敬畏又尊敬着这样的父亲。”
说着话曲名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这时候居然会流泪就连曲名自己都开始疑惑，而随着眼泪的下落血液却不断向上涌起，直冲天门。有什么东西席卷而来，把疑惑冲在一边填满全身。
然后就好像突然没了力气慢慢坐在地上，泪水时不时地挂在脸颊上继续说着。
“自从母亲出国以后，父亲在短短几年时间里面白手起家到任谁看起来都是爆炸性成长的公司总裁。最近又开始涉足其他行业开始办起游乐场了不是么。”
“唉？难道我们去玩的那个游乐场就是。。。？”
少女猛地抬起头来。
“是啊，就是那里。”
曲名擦了擦眼泪。
“我一直都想着要理解父亲。每天独自守在房子里想着父亲这时候一定在努力吧。偶尔半夜听到父亲回家的声音也在想着父亲真是辛苦呢。每次吃些叫来的外卖还会担心父亲有没有在好好吃饭呢。每次每次不断的想着父亲正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努力。自己也就不自觉开始想着要好好学习，竞选班长，开始努力想要跟讨厌的人搞好关系，开始给大家提供无偿帮助。因为自己有一个出色的父亲，那么我也要再努力一些。”
握紧双拳。
“可是呢，可是呢。这样的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上了这种急功近利的成就了呢？最后还搞出偷税这种事情来。凭借父亲的能力完全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就可以成功了吧。”
眼泪愈发控制不住的曲名哽咽着。
“不用这么勉强自己，享受一下生活也可以的吧。我不懂啊，明明是想要理解的，现在却越来越想不明白了。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不断扩张，就连违法的事情都做出来被人发现究竟是为什么啊？”
曲名双手抱膝彻底把头埋了下去身体蜷成一团，泪水不住地向下流。
“爸！！”
歇斯底里
挤出了肺里的所有空气一般
呐喊
“哎呀哎呀！最后情绪崩溃把所有实话都说出来的人反倒成了曲名你自己了呢。”
少女捂着嘴凑到曲名身边悄悄地耳语。
“真是个爱操心的孩子啊。”
男人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轻微叹了口气。
“真是让你见笑了这位朋友。”
“哎呀，叔叔你也太客气了！人家现在可是感动的不行呢～”
少女一边拍着曲名的头一边笑嘻嘻地回答。
“感动是可以笑出来的？曲名也是交了一个奇怪的朋友呢。”
“哎呀！叔叔你怎么能用奇怪来形容一个女孩子嘛，这样说可是要减分了呀～”
少女把曲名扶了起来。
“还有啊，叔叔～看来你今天不得不给这个家伙一个答复了呢。”
“自己的孩子已经做了这么多，作为父亲是要有所表示才行。”
男人走到曲名面前用一只手摸着孩子的头。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黑与白，对于错这样明显的分类。各种复杂的东西揉杂在一起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如果说一切都能按照明确的界限进行划分那么人们也都不用这么辛苦了。我这么说你俩能够明白吗？”
男人接着转过身一边把玩着桌上的钢笔一边说道：“就当作是我倚老卖老，有一些事情不一定要说清楚，有一些事情又不得不说清楚。你们这个年纪很多事情还是不明白也是没办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也是多此一举了，恐怕真像用不了多久你们也就会明白了吧。”
“呀～叔叔你也太狡猾了吧，说这么多不明所以的话糊弄小孩子啊？”
少女噘起嘴。
“哈哈，说我狡猾也是没办法。其实你们想要的答案不也都已经等于是告诉你们了吗？现在也不早了，这个时间小鬼们还是应该乖乖去睡觉才对。还是说，你们还有什么没解决的事情吗，曲名？”
听到自己的名字曲名肩膀一抖，没有说话点点头拉着少女往外走。
“曲名，既然没有问题了可要早点回家啊。这边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来帮你们收拾。”
“唉？这就结束了？等一等啊曲名，这算什么嘛。。。”
少女虽然满口抱怨也还是跟着曲名走了出去。
“爸，对不起。”
走到门口曲名突然回头冲着父亲鞠躬致歉，接着就一路小跑到了楼下。
“我说，曲名啊。。。”
少女还没说完，曲名抢先开口了，面带微笑。
“我们回家吧！已经不要紧了。谢谢你，华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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